卫鞅微笑挥手:“无妨无妨,还来得及。
此物到了便好,秦矛,通知黑鹰卫,午饭过后,立刻拔寨行军,直奔韩國新郑城……”
此时此刻,韩國都城新郑。
在新郑宫殿的后庭中,一个四面清风的凉亭里,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对坐着。
中间的石台上,放着一面棋盘。
棋盘的旁边,放着一份精美的绢布王书,上面,隐隐的一个‘魏’字。
黑白两个人正在对弈,旁边,站着韩國的上将军韩朋,看着两个人对弈。
对弈的两人,不是别人,一个韩國的国君韩昭侯——韩武。
而另一个人,则是韩武礼贤下士,请到韩國作为主导国政的法家大贤,法家术派申不害。
韩武将一颗白色棋子落在棋盘上,看了看旁边的王书:“丞相,魏罂的六国分秦的盟书,到了我韩國已有多日,且魏国的使者,尚且在驿站等候韩國的消息。
丞相却让本侯拖延一些时日。
韩武愚昧,还请丞相明言,为何要拖延魏罂?
须知,魏国的使者那边,已经是等不及了……”
另一边的黑衣申不害,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,然后直接开始捡韩武的白子。
韩武一愣,只见,申不害竟然不声不息,已经在棋盘上摆出一条噬角线,居然生吞了他的一条白龍……
韩武大惊……
申不害呵呵的笑着,将屠掉的一条白龍棋子放在棋盒:“君侯,你以无力回天了……”
韩武感叹一声,丢下棋子:“我输了……”
申不害微笑:“君侯知道你为什么输了嘛?”
韩武:“为何?”
申不害:“千里长堤毁于蚁,与细微处不查,最终人家一子落定,待洪水而至,堤坝一朝决口,欲防亦无能为力,徒劳无功也,只能眼睁睁的坐以待毙。”
韩武闻言,若有所思:“丞相所言要查的细微处是……”
申不害:“细微处就是:齐楚燕韩赵魏西豲七国联军,声势浩大,力量不容置疑。
此等力量灭秦后分秦,若是正常来看,必然是万无一失。
然则,事情,真的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嘛?”
韩武闻言两手一摊:“这还有什么疑问嘛?
七国联兵,至少四十万大军。
四十万大军呐?
别说秦国,这四十万大军,就是打魏国,它想不死都难。
四十万大军啊,就算一个人在栎阳城头嗤一泡尿,都能给它冲倒了。
秦国,难道还能死而复生不成?”
申不害丢下手中的棋子:“君侯,四十万大军,若是同心协力,一心灭秦,秦自然十死无生。
然则,这是七国联军。
人人心里都踹着一个小算盘,且莫说他国,就说我韩國,君侯,你会把咱们正在筹划训练的十万新军,投入到灭秦之战中嘛?”
韩武顿时一瞪眼:“丞相你这是什么话?咱韩國筹划的这十万新军,那可是本侯倾尽全国国力培养的。
那将来是要给韩國出大力的,怎么可能给联军送去白死。
联军嘛,不差咱这几万人,拿几万老弱病残的去糊弄一下,分点秦国的地盘就行了。”
申不害微笑,朝韩武拱手:“君侯,你觉得,其他各国的君王,智慧都比君侯你差嘛?”
韩武一愣,沉默一下,最终摇摇头:“一个个都是他娘的老狐狸……”
申不害微笑:“这就对了,君侯,对此联军灭秦之事,主力,还是在魏国的十万大军。
其他几国,全都做如此想,拿一些老弱病残凑数罢了。
谁会真的将本国的精锐,交付给庞涓去当刀用,那不是蠢,就是傻。
君侯,这,便是不可不测的细微之处。”
韩武捏着下巴:“丞相之言,不无道理。然则,就算如此,四十万大军,一半都是老弱病残。
但是扛不住人多,一拥而上,秦国区区几万人,它也扛不住啊,我说什么也不信,秦国有那个实力……”
申不害:“君侯,秦国自然没有对抗四十万人的实力,但是,联军灭秦,乃为取利。
秦战联军,乃为保命。
取利之心战保命之心,不可同日而语。
其凶其狠其心,不容小觑也。
这还只是其一,还有其二。”
韩武:“噢?还有其二?
何为其二,还请丞相名言。”
申不害朝韩武拱手:“其二就是,君侯,你真的希望,秦国灭亡嘛?”
韩武闻言,一声哀叹:“丞相,你不说我也明白。
秦国,乃是七雄之中,最弱一个。
而我韩國,上有魏国,下有楚国,西有秦国的四战之地,又是紧紧略强于秦国的弱国。
秦国一倒,我韩國便成最弱之国。
这次,秦国挨刀子,下次,可能就是我韩國挨刀子了。”
申不害拱手:“君侯圣明!”
韩武再次叹息,一摆手:“可是,我能有什么办法?
如今,天下大势已成,诸侯已经纷纷赶往逢泽会盟,商讨瓜分秦国了。
难不成,这时候,你让本侯跟其它几国说,我不同意灭秦?
那不是与天下为敌嘛?”
申不害诡异的一笑:“君侯,这就是我要说的其三了。
秦国之灭,既然是苍天不许其存,那,灭就灭了吧。
正所谓,不谋一时者,不足谋一世。
既然,秦国早早晚晚要灭,那么,我们就要考虑,秦灭了之后韩國的事情。
如何,才能让韩國不步秦国的后尘,成为第二个被灭的弱国呢?
那就是,让列国看到,我韩國,不是弱国。”
韩武闻言,若有所思,看着申不害:“丞相的意思是……”
申不害神色阴冷:“此番联军,除却魏国,各国必不出精锐,战力肯定堪堪一般也。
而若此时,我韩國精锐尽出,在联军之中,打出士气,打出威风,打出劲韩之名,那么,列国将如何看之?
噫,韩國之兵,不容小觑也,灭之当三思。
况,此番联军灭秦,七国之力,牵制秦国,我韩國虽然出了精锐,但必然损失不大也。
我韩國只需出五万兵马,灭秦国一两万人,便是居功至伟,列国侧目。
秦国兵马,此时此刻,必定已经吓的肝胆俱裂,毫无士气可言。
以劲韩五万大军,灭其碎胆之老弱残兵,不费吹灰之力也。君侯觉得如何?”
韩武闻言大喜,兴奋的哈哈笑着:“此计甚妙,只是,秦韩两国,向来是唇齿相依的兄弟邦。
而此时,趁其为难之际,下此黑手,吾心甚有不忍也……”
申不害微笑拱手:“君侯多虑,此乃是天欲灭秦,而非韩欲灭秦。
我劲韩只不过是顺民意,应天心而为也。”
韩武大喜:“好!那就依丞相所言,本侯明日便启程,与五国逢泽会盟,商讨灭秦事宜……”
“报……”
就在这时候,行走司马一声长长的呼啸声:“禀君后,秦国使者卫鞅,求见君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