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默默的放下羊腿，沉吟良久，看向嬴渠梁：“渠梁，你真的要变法，让那个卫鞅回来，顶替老甘龍，总领国政？
你要是这样做，就等于与秦国整个老世族为敌呀渠梁……”
嬴渠梁摇头：“不，大哥，你错了。不是我嬴渠梁，要与整个老世族为敌。
嬴渠梁也从来没有想过，与老世族为敌。
我想做的一切，都是为了秦国。
秦国打先祖穆公百里奚之治后，国力每况愈下。
传到我这一代，已经五代，这五代百余年，秦国过的是什么日子？
是一步步的从中原第一强国，下沉到了七雄的最后一国。
秦国百多年来，受着山东六国的欺辱和鄙视，说打一顿，就打一顿。
秦国的国土，一再的被压缩。
秦国的子民，一再的被瞧低。
秦国的中心腹地沃野河西之地，被夺走了。
秦国的门户函谷关，也被魏国夺取了。
如今，搞到了再有一战，就要灭国的危险境地。
大哥，老话都说，穷则思变，这可不光是说，人穷了思变，国穷了，也得思变呐。
若不变，还这么下去，今天，有卫鞅替秦国抗住了这一刀，秦国没有灭。
那么，他日呢？
好，就算卫鞅有不世之才，还能抗两刀，还能抗三刀。
可是，偌大一个秦国，咱们老秦人，就指着一个读书士子来抗嘛？
这现实嘛？
秦国，必须要自己强大，而不是该把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的身上，才是人间正道啊大哥。”
赢虔闻言，沉默良久。
他默默的拿起木案上的一爵酒，轻轻的饮尽。
好许，他终于抬起头：“渠梁，打仗，赢虔不含糊。但是，治国，大哥不太懂，更不如你。
你是我看着长大的，我相信你，都是为了秦国好。
所以，不管你想干什么，怎么干，大哥都支持你。”
嬴渠梁闻言，眼含泪花：“大哥，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。嬴渠梁如果没有你的支持，这秦国的变法，嬴渠梁做不得。”
赢虔点点头：“渠梁，放心，秦国，是嬴氏的秦国。你我兄弟，一笔写不出两个嬴字来。都是为了秦国，大哥没有不站在你这边的道理。
你想变法还是什么的，尽管去做，大哥给你撑腰。”
嬴渠梁眼含泪花，给赢虔斟上一爵酒：“大哥，打虎亲兄弟，上阵父子兵。你是我大哥，渠梁就不说那个谢字了，太轻，渠梁敬你一爵。”
叮……
两人的酒爵，碰了一下，两人一饮而尽……
……
魏国！
安邑天街——洞香春！
清晨的阳光明媚，卫鞅起了个早。
天街上的商贩们起的更早，很多商户已经开了门市，摆出了摊子。
卫鞅晃荡到一家玉石店，挑选了一件普通材质的青石玉印，就回到了洞香春。
待景监和秦矛醒来的时候，发现卫鞅正在用刻刀，雕刻着一枚青石玉印。
秦矛：“先生，您不会去了一趟坊市，又回来了吧？”
卫鞅看着他：“不然，你以为呢？而且，不但回来了，回来之后，一枚印我都刻好了……”
卫鞅举着手里那枚巴掌大小的青石玉印：“怎么样？”
秦矛看了看：“卫鞅？嗯，刻的不错，真是没想到，先生你还有这手艺？这印的精湛程度，堪比秦国百工……”
说话的档口，门被轻轻敲响了几下：“卫先生，家主叫梅姑给各位送早膳。”
景监这会儿也起来，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哈哈笑着：“托先生的福，咱们在这名动天下的洞香春，不但白吃白喝，而且，连饭都亲自送来。
嘿嘿嘿，简直就是君王的待遇呀。嘿嘿嘿，卫先生啊，我觉得，那白姑娘，好像对你有意思哟。”
旁边的秦矛：“嘿我说内史你什么眼神呀？
什么叫好像有意思？
昨儿你没看白姑娘看卫先生那眼神，都恨不得一口把先生吞了。
以秦矛对女人的了解，那不叫好像，那就是……”
“秦矛，开门去！”
卫鞅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：“剑术不见涨，嘴皮子倒溜……”
秦矛嘿嘿一笑：“好的好的，我去开门……”
门开了，梅姑进来。
端着一个木盘，上面，有四个精美的烹制肉食，还有一小坛酒。
梅姑把酒菜放在木案上，朝卫鞅微微施礼：“几位先生，你们慢用，如若有什么需要，轻呼一声便可，门外有人侍奉着。”
卫鞅往外看了看，然后微笑：“白姑娘呢，没来？”
梅姑摇头：“没！”
卫鞅把那枚刻好的青石玉印递给梅姑：“一枚普通的青石印，请姑娘转交白姑娘。昨日白姑娘赠我一枚玉牌，奈何卫鞅身无长物。
所以，今早特地寻了一件，不值钱，但是字是卫鞅亲手所刻，以示诚意。”
梅姑接过那枚青石玉印；“好，我一定会交与家主。先生，梅姑告辞！”
梅姑走了……
但是，卫鞅只感觉到，背后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。
一回头，看见秦矛和景监两个人，都在盯着自己，脸上漏出不可捉摸的坏笑……
“原来起了个大早买石头，是为了这？”
“这个定情信物，别具一格。”
“有内涵！”
“非常好！”
秦矛和景监两人，一唱一和如唱戏一般，刷起了对口……
卫鞅扶了扶额头：“你们两个家伙，真是太龌龊了。赶紧吃饭，吃完了，回秦国……”
这两家伙嘻嘻哈哈的笑着，坐下吃饭了……
但是，吃饭，也不老实。
秦矛看着景监：“内史，话说，这白姑娘长的，那真叫一个美呀。俺秦矛长这么大，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。”
景监喝了一口酒，忙不迭的点头：“那是！曾经的魏国丞相白圭之女，大家闺秀，坊间传闻，魏国豪门子弟，曾经踏破了门槛，欲求见这白雪姑娘一面而不得呢。”
秦矛：“哇，这么厉害？”
景监：“那是的，还有更厉害的呢……”
卫鞅咳嗽了一声：“吃饭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