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国,已经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了,所以,嬴渠梁想请先生出仕,领秦之国政,以复秦国当年穆公时之兴盛也……
嬴渠梁在几个人面前,将这几句话,说的掏心掏肺,至真至诚。
卫鞅闻言,沉默了一会儿,看向嬴渠梁:“君上的意思,秦国想要变法?”
嬴渠梁拱手:“正是!而且,先生,吾闻先生,恰好乃是法家大才。看来,这定然是苍天将先生赐予秦国的。
所以,嬴渠梁斗胆,想请先生出仕,任我秦国之官,总理变法事宜。还望先生,看在秦国百姓生不如死的份上,答应嬴渠梁。”
卫鞅拿起木案上的茶盏,静静的喝了一口。
他没有回应嬴渠梁,而是狡黠的看了一眼赢虔:“上将军也是这样觉得嘛?”
赢虔闻言一愣,他万万没有想到,卫鞅会问到他。
赢虔忙不迭的点头:“啊,对,虽然,我不太懂渠梁说的那什么变法之类的事情。但是,我知道,渠梁是为了秦国好。”
卫鞅沉吟了一下:“上将军,也就是说,以后,不管君上做出什么样的决定,您,都会站在君上这一边,是嘛?”
赢虔连忙一抻脖子:“那是当然!”
卫鞅步步紧逼: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啊。如果有一天,因为变法,君上要与所有老世族反目成仇,甚至,要杀掉所有老世族,你,还会站在君上这一边嘛?”
赢虔闻言,顿时一愣……
这次,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张了张嘴,看向嬴渠梁。
然而,嬴渠梁居然也跟卫鞅,在看着他……
赢虔之前,到没有感觉到嬴渠梁口中变法这个事情的严重性。
但是,现在,他感觉到了……
赢虔沉吟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,终于,他挺起自己的腰:“会!”
卫鞅盯着赢虔的脸,良久,终是微微一笑:“好!有上将军支持,君上若要秦国变法,或许有可能为之。
若是上将军也不赞同,那么,秦国变法之事,恐怕就难了。”
卫鞅说完,又喝了一口茶,看向嬴渠梁:“君上,秦国势微,列国卑秦,无它原因,只是因为秦国国力衰微也。
落后就要挨打!
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秦国至穆公百里奚之治后,何以从一个强大无比的国家,沦为七国之末?
没别的原因,国力衰退了。
为什么衰退了?
因为法度不明,而法度不明,则民心不聚,民心不聚,则国力衰微,乃是必然也。
君上能够知耻而后勇,知道秦国已经处在岌岌可危的危险边缘,可谓秦国之大幸也。
因为,到目前为止,这,已经是秦国最后一个机会了。
若是这最后的变法机会,秦国还是没有掌握的住,那么,待接下来的时代一变,秦国,就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……”
一番宏论,嬴渠梁闻言惊惧不已。
朝卫鞅拱手:“先生大才,恳请先生教我,秦国要强,当如何变之?”
卫鞅想了想:“君上,强这个字,其实非常笼统。
卫鞅知道君上想要强国的迫切心情,但是,强国的强,有一时之强,一世之强,也有万世之强。
有一年之强,也十年百年千年之强,敢问君上,要哪个强?”
嬴渠梁闻言,再次一愣:“有区别嘛?”
卫鞅:“有!”
卫鞅喝了一口茶:“君上若是要一年之强,卫鞅立刻就有办法,筹措大量的财货和兵勇,立刻晋身能与魏国对抗一年时间,而不落下风的强国。
但,代价是,一年之后,秦国再无任何补给,在无任何后援,在无任何希望,风光一年,悄然灭国。
卫鞅也要办法十年之强,十年之内,能与魏国一较高下,甚至可以跻身四大强国之列。
但是,这个时间,只是十年。十年之内,秦国,土崩瓦解。”
嬴渠梁闻言,连连摇头:“不,嬴渠梁不要一年之强,也不要十年之强。
嬴渠梁要秦国百世千年,昂首中原。”
卫鞅微笑:“君上,此事,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。何种强国方式,变法内容,截然不同。
十年有十年的强国之法,百世千年有百世千年的强国之法。
图谋越久,君上和秦国承受的压力越大,君上,你可想好了?”
嬴渠梁郑重的点头:“先生放心,嬴渠梁早就想好了。
秦国立国数百年,若是落在嬴渠梁手里,只是强了十年百年便灭了,嬴渠梁九泉之下,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,有何面目见秦国乡亲父老?”
“好!”
卫鞅一声喝彩:“君上既有如此雄心,卫鞅便敢说了。
君上可知,秦国在百多年前,穆公百里奚时代,何以雄踞天下,诸侯侧目。
而穆公之后,秦国每况愈下,搞到现在,国力衰微,六国卑秦,视秦国如无物?”
嬴渠梁拱手:“先生,这,正是嬴渠梁心中不解之处。
为什么,曾经强盛的秦国,就混到了今天这等凄惨的境地,函谷易手,河西被夺,六国卑秦,预谋将秦国灭而分之。
这到底是为了什么?嬴渠梁心中不解。”
卫鞅看向嬴渠梁:“因为,穆公百里奚时代强,是因为坚守法制清明而强。
而穆公百里奚之后,无人坚守法制而衰。”
嬴渠梁点头:“原来如此,可是,若是如先生所言,后世之人,是否坚守法制,也不是我等可控也。
这岂不是一个死结?”
卫鞅:“不!后世之人,是否坚守法制,依然可控。”
嬴渠梁闻言大惊:“后世还可控?如何控之?”
卫鞅:“法入人心!”
嬴渠梁头一次听说这等论断,虚心拱手:“请先生教我,如何才能叫法入人心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