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挚被甘成驳斥的没话说，但是依然梗着脖子：“难不成，我老世族，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，挺着脖子挨刀子嘛……”
杜挚在愤怒的吵吵着……
而老甘龍则是闭着眼睛，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，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师椅上……
太子傅公孙贾看了一眼杜挚，嗨了一声：“太史令，你光吵吵有个啥用？
问题的严重性，大家伙都是看的见的。
你光喊叫，也拿不出个办法来，有用嘛？
静静吧，就别乱喊了，还是听听上大夫怎么说。”
说来说去，最终，要拿出解决问题办法的人，还是要指望那个坐在太师椅上，闭着眼睛的老甘龍。
这，也就是老甘龍是老世族灵魂的原因……
老甘龍闭着眼坐着……
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……
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……
差不多足足一顿饭的功夫，过去了……
底下的各位，都眼巴巴的如同儿女一般的老世族首领们，就那么眼巴眼望的看着闭眼的老甘龍。
仿若，那是他们老世族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。
而事实上，老甘龍也确实是他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……
如果，没有老甘龍，他们，将无人能抵挡住卫鞅这把收割老世族的快刀。
良久，老甘龍的眼睛睁开了……
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……
老甘龍睁眼看了看这里的几十个人，微微叹了一口气……
然后，淡淡的开口了：“此番，嬴渠梁与卫鞅瞒风布雨，乾坤兑调，以推新法为名，行变法为实，着实打了个我老世族措手不及也。
我老世族，世世代代数百年，都是秦国之擎天玉柱，架海金梁，没有我老世族，哪里来的秦国。
嬴渠梁这家伙，年纪不大，心倒是挺狠的。
一出手，就要卡在我老世族的脖子。
老世族在秦国几百年的积累，可不是他想卡死就卡死的。
既然，嬴渠梁想要对我们老世族下狠手，那，我老世族，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。”
公孙贾拱手：“上大夫，咱们一起上奏吧。”
老甘龍：“奏疏一定是要上的。但是，怎么上，得拿捏好分寸。
届时，朝堂之上，免不了口舌之争。
但是，争论的焦点，是什么，你们一定要记牢了。
那就是：老世族，不是反对君上，也不是反对秦国推行新政强国。
而是，反对变法。
而为什么反对变法？
总得有个由头，绝对不能说，变法从根子上伤害了老世族。
这种事情，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但是，偏偏就是这心知肚明的东西，可以做，却偏偏不能说。
所以，反对的焦点，就需要放在一个合理，恰当的议点上。
这个议点就是，祖宗之制，不能改！
祖宗之制是什么？
祖宗之制，就是分封制。
只要我们众口如一，强调这祖宗制度不能改，那么，随他卫鞅怎么变法，也磕碰不到老世族。
所以，明日朝会，你们都给我咬死一个问题，那就是：祖宗之法，不能改！”
杜挚闻言大喜：“老师，我明白了。只要咱们老世族同心协力，咬定祖宗之法不能改，那么，他卫鞅的变法，再怎么变，都是推行新政而已。
咱们老世族的地位，不会动摇。”
太子傅公孙贾：“哈哈，上大夫就是上大夫，这样一来，老世族既不用得罪君上，又明确表态，不是不同意秦国治国方略，而是，不同意改变祖宗之法。”
西乞弧哈哈大笑：“高，高啊……借不能改祖宗之法的口，强行压制君上和卫鞅，我就不信了，量他是君上，也不能朝堂之上，就敢明目张胆的辱没祖宗！”
白缙哈哈大笑：“对！不尊祖宗之法，那就是不尊重祖宗。那是不忠不义，不仁不义。君上，他背不起这个恶名！
哈哈哈哈，上大夫，高，高啊……”
孟坼呵呵的笑着：“要不说，什么事儿，还得靠上大夫……”
老甘龍挥挥手：“行啦，你们都回去，准备准备，好好想想，明天都说点什么。
怎么狠，怎么凶，就怎么说。
明日朝堂之上，能与我们老世族对阵之人，以老夫料想，可能也就只有卫鞅一人。
咱们老世族，这么多张嘴，要是在打不过那卫鞅一张嘴，那咱们老世族就崩活了。
明天，只要大家众口如一，死死咬住祖宗之法不能改这一点，把卫鞅死死的按住，那么，君上之口，自然就被封住了。
如此一来，变法之事，将会不了了之。只能推行一些不痛不痒，不能拿老世族怎么样的稀松法令出来。”
杜挚哈哈的笑着拱手：“老师，放心吧。杜挚我看卫鞅那小子不顺眼多时了。明天，正好，好好羞辱驳斥他一番。”
公孙贾也笑着：“上大夫放心，明日朝会，老世族众臣，一定骂的他半死。”
孟西白三族的将军也笑着拱手：“上大夫放心，老世族这么多人，就算一人一口唾沫，都能活活淹死那卫鞅。上大夫您就瞧好吧……”
老甘龍默默点头：“记住，一定要牢牢记住，变法之事，绝口不提。
就给我死死咬住，祖宗之法不能改这一条，就足以将此次变法，化为乌有。
君上，将会迫不得已的，放弃卫鞅这枚棋子。
待变法碎裂，卫鞅成为秦国的弃子后，就不用留了……”
白缙闻言拱手：“上大夫放心，这等事情，不消上大夫吩咐。届时，变法失败，卫鞅沦为弃子，老世族碾死他，就跟碾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……”
老甘龍满意的点头，挥挥手：“去吧，我也累了……”
……
深夜！
丞相府里，依然灯火通明。
很多人在继续编纂新法的一切。
而卫鞅，则是坐在书房里，拿着那本《吐纳》在认真的看着……
这时候，就听，“嘭……”的一声，一颗小石子，竟然打破了窗棂上白绢，射到了卫鞅的脚下……
卫鞅大惊，看了看窗子，没有了动静。
卫鞅捡起地上的那裹着绢布的石子，打开绢布，上面写着：“明日朝会，世族发难，题旨：祖制不能改也！”
卫鞅大惊！
如此重要的消息，是何人传递给自己的。
他连忙推开门，但是，夜色深沉，漆黑一片，远处什么都看不见……
站在门口，拿着那一杆长矛的秦矛，看见卫鞅出来：“丞相，有事？”
卫鞅看了看他：“刚才可有看见人？”
秦矛使劲摇头：“没有啊……”
卫鞅：“噢，那没事儿了……”
说罢，卫鞅转身回了屋子……
来人功力高绝，不想被人看见，此人，若是想杀他卫鞅，怕是这会儿，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……
这事儿想想就恐怖……
卫鞅赶紧再次打开《吐纳》，按照里面的调息之法，盘腿而坐，进入了到了半梦半醒之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