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六天的努力。我们来到了大山脚下的一个古朴的小镇。
一进镇,镇前的一块防洪纪念碑特别的醒目,碑上记载着某某年发生的大水,以及水的深度,我初步算了一下,按照记载的水的深度,足以淹没小镇的所有建筑,可见当年的这场山洪是多么的惨烈。
走遍了小镇,也没看见一家旅店,打听路人。才知道这里的旅店不叫旅店,叫民宿,管吃管住的那种。
选择了一家民宿住下,这家民宿不大,也就十多间客房,由于现在是淡季,旅客并不多,倒是房后的停车场,引起了我的注意,停车场很大,足够停很多辆车,而后面就是一排排的小棚子,饲养着诸如山鸡一类的野物。
安顿好不久,老板娘就张罗着吃饭了。
吃饭有一个单独的房间,十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,就像亲朋好友聚会一样,气氛热烈,不失家的感觉。
这顿饭吃的是实至名归,不但有飞禽走兽,还有各类的野山珍,这些东西别说是吃,有的连见过都没见过,真是开了眼了,最主要的是价钱还不贵,除了缴住宿的钱,其它的统统不用额外花钱了,简直是超值划算,不要太划算了!
吃饭中得知,来这里的旅客,多数都是买卖人,倒腾木材或是粮食,倒腾木材的是夏天来,倒腾粮食的是冬天来,现在是冬天,所以都是倒腾粮食的老客。
吃完饭,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,穿着一身黄军服的男人,默默地收拾起了碗筷,拿到厨房洗漱去了。
冬日夜长,大伙也闲着没事,便闲聊起来。
得知我是自驾游,大伙都挺羡慕,有的说这些年都想歇下来,来个单纯的旅游,可是不行啊,为了生计,
为了事业,为了更多的财富,只能牺牲自我,天南海北的采购企业必须的原材料,也有的说,这哪是采购,简直是噩梦,采购顺利的,还好说,采购不顺利的,还有可能冒着以次充好,甚至血本无归的风险,看来干啥都不容易啊。
闲聊中,有一个五十多岁体态偏瘦的男人,始终抵着头抽着烟,一声不发。
“老莫啊,”一位老客转身对着这名男子说,“这都快过年了,有什么打算啊?”
这名叫老莫的男子叹了一口气,说:“还能有什么打算,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,打道回府呗。”
“不是我说你,”这个男人数道起了老莫,“不见兔子不撒鹰,你怎么就轻易相信他们了呢。”
“唉,别提了,一个是发货心切,厂里百十号人等米下锅呢,二是我也大意了,铁路的装车单子都下来了,到这时候还能出错吗?本来讲好的是车板交货,这面货一上车,那面就付款,可是,货有变故啊。”
老莫吧嗒了一口烟,“对方说了,现在的粮食又涨价了,你有两个选择,一是现在你就把钱付了,随后再发货,二是这些货不给你发了,谁出价高就给谁,我一听就急了,要知道那年粮食歉收,淘点粮食比淘金子还难,全国相同的厂商都在等这点米儿下锅呢,我好不容易订了几车,可不能让它跑了,回去也没法交代。”
“那你就把钱付给对方了?”
“我也仔细想过,把各种情况都分析过了,粮食就在车站的站台上堆着,再说铁路的车皮都请下来了,变故的可能性不大,再者说了,车板交货,万一货上了车,你再不给钱,对方不是也害怕吗?做买卖就是麻杆打狼,两头害怕,再说厂里的情况已到了快停产的地步,只能赌一把了。”
“然后情况就变成这样了。”
“是的,粮站负责人先是推脱有货一定给你发,发不了货就退钱,结果是货也没有,钱也没有,过了年,货也没发走,我找对方理论,逼急眼了,对方就气急败坏地说,货没了,钱也花了,爱上哪告上哪告去,当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了,要知道可都是银行贷款呀,本金就不说了,光利息就要不少钱,厂子本来就不算景气,这下更是雪上加霜,造孽呀,造孽!”
“后来给没给你点儿?”
“我每年年底都来催一遍帐,每年都像挤牙膏一样给点儿,可是杯水车薪啊,给的钱都不够付利息的。”
“这样年年跑你也跑不起呀。”
“谁说不是呢,可钱是我带出来的,我就要对钱负责,否则死都不会瞑目,为了这些钱,我装孙子,叫大爷,只要能把这些钱要出来,给他们磕几个头都心甘情愿。”
老莫又吧嗒一口烟,“又快过年了,今年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了,要回多少算多少吧。”
“你就算不错了,一年多少的还能弄回来一点,”一旁的老板娘接过话茬,“前几年有个采购木材的老客,被人骗的血本无归,这人一时想不开,自尽了。”
众人对这位老哥的命运一顿唏嘘。
说话的功夫,天已经快黑了,我们各自回屋休息,巧的是,我和老莫分到了一个房间。
“老莫大哥,”我主动搭讪着,“听口音咱俩好像是老乡啊。”
老莫神情一震,“是啊,我也觉得挺亲切的。”
老莫说出来他家的地址,原来是一个省的,离得也不算远,不过这没有什么,在这千里之外,即使是不是一个地区的,也感觉特别的亲切。
“老莫大哥,刚才听你说的这个事,不能通过法院解决吗?”
“解决不了,”老莫摇摇头,“即使法院判你胜诉,也无法执行,这些人账面没有多少钱,财产也没多少,转移不转移的,咱不知道,只能说,谁摊上了,谁倒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