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國君臣的态度,已经初露端倪。
这一桌子的好菜好酒,就是见证。
卫鞅笑着拱手:“韩侯客气了,目前,中原列国谋秦,秦国危危,卫鞅临危受命,欲图秦韩盟好。
奈何秦国贫困,无甚好礼相送,所以只得一颗小小的西豲蛮子的人头为礼,甚是不堪。
还望韩侯与丞相莫要嫌弃。”
韩武立刻瞪圆了眼珠子:“不嫌弃,不嫌弃呀,哈哈,人头挺好的啊。
跟你说啊卫先生,我韩國,甚是恨这些域外蛮人,就他娘知道在我中原烧杀抢掠。
我韩國若不是身处四战之地,早就派兵打他狗日的了,哈哈,哈哈哈。
这是一份厚礼,一份大礼呀。
本公十分中意,十分中意,哈哈哈,来来来,卫先生,尝尝我韩國特酿的韩酒……”
三人共饮了一爵酒。
卫鞅并没有吃菜,而是放下酒爵:“韩侯,卫鞅既然喝了这爵酒,那么,卫鞅就认为,韩侯与卫鞅是朋友了。
既然你我是朋友,那么,秦国和韩國,也是朋友。
韩侯,卫鞅这么说,您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嘛?”
韩武立刻肃穆:“哪里哪里,哪里有不妥嘛?
卫先生这说的都是实话嘛!
你我是朋友,秦国与韩國,那更是多年的老交情,那是友邦睦邻,唇齿相依的兄弟邦嘛。
别的不说,我韩國上将军的夫人,那就是秦国的赢姜公主。
这就是铁铮铮的实证啊!
秦韩之谊,比天高,比海深,容不得任何人觊觎挑拨或者破坏,否则,我韩國第一个不答应……”
卫鞅微笑,拱手:“好,既然韩侯认卫鞅这个朋友,那卫鞅就斗胆一请:请韩侯退出六国联军灭秦之事。”
韩武闻言,做出一副比较为难的样子:“哎呀,我说卫先生啊。其实吧,韩武也知道,你我二国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你我两国,唇齿相依,唇亡齿寒。
可是,魏国势大,加上其他五国联盟,韩武就算想退出,可是,也怕五国联军报复与我韩國呀……”
卫鞅哈哈大笑:“只要韩侯有此心,这等小事儿,秦国来处理便是。
秦国保证韩侯可以名正言顺的退出六国会盟,而且,无论是魏罂还是其他君主,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國退出,连个屁都放不出来。”
韩武瞪圆了大眼睛:“卫先生,此事非同小可,要是让那魏罂拿住把柄,发兵攻我……”
卫鞅微笑:“韩侯放心,秦国保证让韩國,安然退出会盟,魏罂哑口无言,还不得不答应。”
韩武:“你敢保证?”
卫鞅:“我敢保证!”
韩武:“说说,你如何保证?”
卫鞅笑着趴在韩武耳边,悄悄的说了一句话……
韩武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大喜,冲卫鞅伸出大拇指:“卫先生果然狡猾也,如此做派的话,不管是魏罂还是其他国主,还真是他娘的连个屁都放不出来……”
皆大欢喜!
皆大欢喜!
卫鞅要回秦国了,那一天,没有人知道,卫鞅和韩武,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……
临走之前,卫鞅朝前来相送的申不害,深深鞠了一礼:“申兄,此番赴韩,鞅能达成君命,承蒙申兄相助。
大恩不言谢,待卫鞅来日再报。”
申不害淡然一笑:“卫鞅多虑,你我虽同为法家,然则道同术不同也,我这只是为了韩國考虑。并无相助之意。”
卫鞅微笑,朝申不害深深一躬,起身,看着申不害笑着点点头。
然后,也不说话,掉头就走。
申不害看着卫鞅离去的身影,良久,才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:“卫鞅,法家一脉,慎到无所做为,只能看你和我了,你小子,千万别给老师丢脸,更不能给法家丢脸啊……”
……
从韩國出来,卫鞅拎着那个已经送出去的‘大礼’,西豲冢的人头,开始马不停蹄的奔向另外一个国家——魏国。
对,就是六国会盟分秦的盟主国,魏国!
卫鞅需要在魏国,做一件大事!
韩國和魏国秦国,都是毗邻之国。
所以,不消两日,卫鞅便悄悄咪咪的来到了魏国。
大隐隐于市!
在将五百个黑鹰卫安顿好了之后,卫鞅便与秦矛,来到了魏国都城安邑,到了这里名气最大的‘洞香春’酒肆。
战国中期这近百年来,安邑人已经养成了谈论时政秘闻的习俗。
大街小巷,坊间邻里,举凡有三两人之地,便会有宫廷秘闻在口舌间流淌。
若是酒肆春楼茶室乐坊这等市人如流名士穿梭的场所,就更是高谈阔论,争相对目下最重大的国事传闻发布真知灼见。
其间若有语惊四座之高论,便会获得众人一片采声。
若一个人屡屡有这等高论,这个人便成了风雅场所的名士,身价便倏忽大长。
这种论政名士,也不是等闲场所都能造就的,而必须是安邑市井和上层名流共同认可的大雅之所。
这种大雅之所,其场地楼馆的华丽名贵自不必说起,更重要的是必须具有三个非同寻常的优势:
一是具有悠久的历史,即坊间所谓的名贵老店;
二是曾经有过几个大人物在这里成名的皇皇足迹;
第三最难,就是这店主人也需得是世家名人或风雅名士。
能三条凑在一起,自然便是凤毛麟角了。
安邑人共同的口碑是,这样的大雅之所,安邑只有一个,天下也只有这一个!
这便是安邑人的骄傲性格——魏国的文明中心便是天下的文明中心。
卫鞅在洞香春呆了不到半日,景监便带着那把西豲王刀,也来到了……
卫鞅:“内史,燕国那边,如何?”
景监:“果然不出先生所料,燕国答应,只要韩國退出会盟,燕国会紧接着跟着退出。
届时,只需要秦国给燕国一个退兵的理由……”
卫鞅大喜:“好,差事办的不错。现在,就老老实实在这洞香春待上几天,静等六国会盟吧……”
……
魏国的政事堂的王位上,魏惠王魏罂闭着眼睛,仰躺在上面。
下面,有几个侍女,在给魏罂轻轻的捏着腿……
政事堂下面,是上将军庞涓,太子魏申,以及魏罂的王弟公子卬。
魏罂一句话不说,底下这几个人,也一句话不说,就那么低着头站着……
良久,魏罂淡淡的出来了一句:“六国合兵分秦的盟书,已发多日,这不是抬举的六国,还没有消息嘛?他们是不是想死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