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阳城摊位,陆河不到一个小时就视察完。
工人们十分积极,销售的话术上午也学了个七七八八,应对起客人来得心应手。
陆河还特意挑了几个做销售的好苗子,暗暗记下名字,然后在司机的带领下前往周边的乡镇。
七八十年代马路还没修起来,有的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,一路上颠颠簸簸,陆河差点没给中午饭吐出来。
不过这趟遭罪是值得的,剩下的摊位生意虽然比不上宁阳城里,但也卖出去了不少件,直到去往最后一个摊位的时候,发生了意外状况。
摊位前。
剩下两位女员工一脸焦急地来回踱步,看到陆河后连忙迎了过来,“厂长,出大事了!”
“啥情况?”陆河皱眉道。
“是这样的……”
听到工人的解释后,陆河眉头不由紧皱。
摊位被人查了!
给的理由是投机倒把。
至于宁阳城为什么没有发生这种状况,主要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扎根宁阳城一二十年的华洋棉织厂,或多或少有些关系。
临摆摊前,陆河还让马国峰上下打点了下。
再加上新来的厂长愿意解决工人们工资的问题,管这方面的官方单位也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不扰乱市场秩序就行。
“马主任呢?”陆河问道。
“他也跟着去了。”
说曹操,曹操就到。
陆河抬眼看去,一窝人泱泱朝他们走来。
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人,国字脸,马国峰跟在他身旁,赔笑着解释。
“你就是他们厂长?”中年男人看到陆河后,冷着脸说道:“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属于投机倒把?情况严重都能直接把你们抓起来?”
“他们是沐阳县工商所的。”马国峰走过来小声和陆河介绍道。
改革开放,经济放开的政策正在拟定,具体政策还没下达,陆河他们这种摆摊吆喝叫卖的行为很容易被人扣上‘投机倒把’的标签。
“王哥,抽根烟。”
陆河从口袋中掏出包大前门,递了根给中年男人。
“我不抽。”中年男人摆手拒绝。
陆河笑道:“你看这事闹得,我也是没办法……”
“小陆哥?”
一道声音突然响起。
紧接着,一个男人挤过人群走上前来。
“王国富?”
男人不是别人,正是火车上丢失皮包的王国富。
“你们认识?”中年男人看向王国富道。
“哥,他就是我给你提起的小陆哥啊。”王国富呲着大门牙道:“要不是小陆哥,我都没脸回来见你们了。”
……
“咱们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。”
桌上。
王国富举着酒杯说道:“哥,小陆哥,咱们走一个。”
中年男人叫王国荣,是王国富的亲哥,目前在沐阳县工商局工作,负责监管市场。
说是亲兄弟,两人的长相,除了身高相近外,其他可都完全不同。
因为是上班期间,王国荣没敢多喝,和下午要回城里的陆河一样,只喝了一小杯。
酒过三巡,听到陆河解释出来摆摊,是打算把衣服卖掉给工人们发工资后,王国荣看陆河的眼神也愈发不一样起来。
“小陆哥,你不是从南方来走亲戚吗?啥时候就成棉织厂的厂长了?”王国富放下杯子,看向陆河道。
“这种事儿有啥好声张的?”陆河笑道:“又不是啥好事,拖欠厂里工人几个月的工资还没发,说出去要笑掉人大牙。”
“一码事归一码事。”
王国荣打断道。
说不抽烟的他,此刻已经点上陆河递来的大前门。
这抽不抽烟一回事,主要分人。
一番接触下来,再加上对方曾经帮弟弟找回失窃的皮包,王国荣也因此对陆河的印象愈发的好。
特别是听到对方做出这种事情,也是为了解决工人们的工资,陆河在他看来,是个正直的人!
“哥,小陆哥他们这事儿咋说?”王国富侧过头看向王国荣,“你要是把小陆哥他们抓起来,那你也把我关进去吧。”
“滚犊子!”
王国荣气不打一处来。
也就是自己的亲弟弟,换成他的下属,早就抬腿踹上去收拾起来了。
“陆河你们这事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。”王国荣想了想说道:“晚会儿我回局里找人给你们开个营业许可证明,到时候你们在这里尽管摆摊。”
“那就谢谢王哥了,等到厂里的事情解决后,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一个。”陆河笑道。
华国的酒桌文化传承千年,自然有它的道理,当然主要也是陆河结了善缘,得了善果。
“还不是咱们内地不行,要是去了南边,随处都能看到摆摊的情况。”酒劲儿上头,王国富扯着大嗓门喊道,“小陆哥,你是南方来的,你说是不是这回事?”
陆河笑而不语。
说是从南方来,其实他还真没去过七八十年代的南方。
不过电视上,这会儿的南方,市场经济方面确实要比北方放的开。
不然也不会有南富北贫的说法。
“行了,少把你从南方带回来的毛病拿出来炫耀,当初你要是好好上学,这会儿说不定也在所里了。”王国荣打断道。
王国富张了张嘴,没敢发声,他怕亲哥当着陆河的面抽自己。
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。
兄弟俩截然不同的发展路径,他们没说,陆河也不会去问。
酒过三巡,喝高了的王国富,被王国荣扛着肩膀走出饭店,他看向陆河道:“晚会儿我会让人帮证明给你们送过去。”
“那谢谢王哥了。”陆河笑道,“我送送你们?”
“几步路的事儿。”
王国荣扛着弟弟离开。
陆河结过账后,慢悠悠地朝摊位走去。
穷是这个时代的标签,和宁阳城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红砖平房不同,沐阳县大多都是瓦房。
酒桌上王国荣也提到过这点,陆河给出的看法是穷只是暂时的,等到新政策出台以后,国家也将会进入飞速发展时期。别的不说,县里的瓦房至少都会被平房取代。
往后,那就是陆河穿越过来时平地起高楼大厦,街上到处都是轿车的风光画面。
……
一路慢慢悠悠地闲逛溜达,陆河终于回到摊位前。
早前被工商所拘留的工人们,也都被送了回来。
“厂长,你没事吧?”
马国峰快步走上前来,闻到陆河身上的酒味后说道:“你喝酒了?”
“喝了一小杯,不碍事。”
“他们都回来了吧?”
闻言。
马国峰连忙点头道:“小刘他们都回来了,衣服也都送回来了,厂长咱们现在是回城里吗?”
“不用。”
陆河将王国荣给他们开具市场经营许可证明的事情说给马国峰听。
“市场经营许可证明?”马国峰念道了一遍,连忙说道:“晚会儿我也去其他县处理下。”
不错!
举一反三的能力让陆河很省心。
只是以后陆河肯定不会只局限于一个小小的棉织厂,也因此,他觉得是时候要找些相关的人才。
不过这些都是后话,眼下还是先把事情做好。
“咱们厂长真厉害啊!”
看着中午那会儿还一副凶神恶煞表情的工商所员工,下午就送过来一份出具好的市场经营许可证明,而且脸上还带着笑容。
工人们悬着的心也都放了下来,内心给陆河竖了个大拇指。
陆河表现的越厉害,工人们内心的倾慕心态就更加浓厚。
谁不想跟着一位有能力,关系又硬的老板工作?
看着工人们已经进入工作的节奏,来往购买的顾客中还有工商局的员工后,马国峰凑到陆河身前道,“陆厂长,你可真厉害。”
陆河笑而不语。
不过内心已经打定主意,等到时候请王国荣兄弟俩再吃一顿饭,顺便忽悠下王国富说出南方现在的状况。
至于马国峰,则是搓着双手,许久不见笑容的脸上难得舒展开来。
华洋棉织厂成立后,他是第一批进去的工人,可以说是看着棉织厂从小做到大。
而棉织厂出现危机,工人发不了工资,他比谁都心急。
如今看着棉织厂又好起来,马国峰也觉得日子有了盼头。